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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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江城一家三甲醫院裏，早上八點就人滿為患，柳既明手裏拿著醫生結院單，排著長長的隊伍辦理出院手續。
柳江林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面容消瘦了不少，但目光如炬神采奕奕。
這些小事，本可以安排個助理來做，出院也有人安排。昨晚大兒子打電話告訴他柳既明今天來接他出院，他一晚上都沒睡好，夜裏睜著眼睛在病床上，自嘲了一聲，人老了，心也老了。
變得跟小孩似的易喜易悲。
柳既明系上安全帶，看了眼後視鏡。“回家？”
他搖頭，“去公司看看。”他得先去公司轉一圈，證明他還沒有倒下，警醒那幫人別太猖狂。
“聽說你昨天去公司了？”雖然他住了院，但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公司每天發生什麽事，市值跌了幾個點他都清清楚楚。
柳既明並不想提昨天的事，只是“嗯”了一聲。
父子倆常年感情單薄自然也少話題，唯一能讓柳既明願意開口多說兩句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尤家那女孩，可開竅了？”
能讓柳江林主動提前那個讓他左右瞧不上眼的尤可，也是沒了招了。
“在一起了。”柳既明淡淡說了句，也不算是通知，就像他之前說的他喜歡尤可，不需要柳家任何人同意。
後座沈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消化這幾個難啃的字，半晌，柳江林訕訕說了句：“挺好，那女孩挺好的。”說出來更像是安慰自己的話。
他又嘆了口氣接著道：“比你哥找的強。”
方向盤一轉，車子平緩駛入左前方車道，“柳宗明婚事定了？”
“去年就領證了，婚禮沒辦。”
柳江林想到簡黎便覺得頭疼牙疼胃疼，他以前挑剔尤可，說柳既明怎麽瞧上這麽沒品相的女孩，動不動就打架鬥狠，現在他大兒子又結了個天天不著四六、瘋瘋癲癲連見一面的難的女人。
柳宗明這條件也不是不能找，他是雙腿殘疾，但能力樣貌樣樣不差，他就是不願意找。
柳江林怕他孤獨終老，年輕還有體力，他那副身體老人沒人在身邊照顧怎麽行，護工終究是不貼心的。
所以當大兒子牽著簡黎在他跟前說要結婚，柳江林再不滿意都同意了。
“那丫頭再虎，他身邊也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我是放心了。”
柳既明見過簡黎兩次，不是他偏心自家寶貝，那女孩……一言難盡。
“不見得。”柳既明涼涼的說：“保不齊是折騰還是照顧。”
柳江林眼風掃過他，板著臉，“態度端正點，再怎麽說一個是你哥，一個是你嫂子。”
柳既明沒認可但也沒反駁。他的教養是在望江大院裏尤季青帶出來的，長幼有序是他刻在骨子裏的遵訓。柳既明為什麽心中仇恨很淡，因為有個小女孩，將自己小小身軀裏所有的溫暖、愛憐、心疼都給了他，他也必須騰出心房來愛她。
柳江林覺得自己晚年生活不會如意，兩個不合心意的兒媳婦，一個與他關系疏遠的大兒子，一個感情冷淡的小兒子。
他老來的門口肯定是淒淒青草高，杳杳無人影。
尤可今天一去公司就被前臺告知有客人等著她，她走過去一看，並不相熟。
對方站起來上下左右仔仔細細跟看什麽文物的眼神，看的她有些發毛，不過介於是個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她覺得應該也沒什麽惡意。
尤可禮貌的問她有什麽事，她說是聽過尤可的大名慕名而來。
尤可心中一囧，她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導游，什麽時候出名了？
對方一臉真摯誠懇，與她互留了電話，還訂了她未來兩天的行程。
像這種一對一的導游一般很少有，一是價格高，二是如果對方是個異性無法保障人生安全。
第一個問題在對方從包裏掏了一沓子紅票出來的時候尤可的話就消失嗓子眼裏了，這年頭帶這麽多現金的也是虎，至於人生安全，尤可看著這個跟自己一般高，比自己又沒多二兩肉的女孩……
或許是個孤單的女孩，想找到年紀相仿的一起陪玩聊聊天。
尤可一如每次的旅程般，精心規劃了路線，兩個人一路吃吃喝喝玩玩。
尤可話題一直在景點。
“這條湖晚上可以游船，兩岸燈火通明，能看到似秦淮畫舫的景致。”
“這條街頭有一家酥餅，子孫三代開了六十多年，可以去嘗一嘗。”
“那邊有一座寺廟，是清代乾隆年間所建，裏面還有……”
簡黎敷衍的點著頭，心思卻不在這件事上。
“尤可，你有男朋友嗎？”
“啊？哦有。”
“你男朋友有哥哥嗎？”
“嗯？”
“他對他哥哥是什麽心思？”
尤可：“……”
對這種一對一的VIP客戶，尤可是不能得罪，第一天一頭霧水的帶完，結果第二天又來了，更離譜的是，簡黎沒逛景點，而是帶著尤可去逛街……對，逛街！
幾天相處下來，尤可發現簡黎熱情活潑，可能是在江城沒有一個朋友，總是找著話題跟她聊，喜歡問東問西的好奇心，也沒有什麽壞心思，知道尤可有個弟弟，羨慕到不得了，尤可也喜歡她的率真可愛，兩人相見恨晚般成了好朋友。
柳家大宅裏，父子三人正坐在桌上吃飯，這種場景還是頭一遭。
柳宗明有自己的住處很少回來，柳既明來過這邊的趟數更是屈指可數。
柳江林提了無數回，今晚尤可約了朋友不在家，他才勉強來吃這頓飯。
柳江林放了筷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看著對面食不言的小兒子，“你當著公司全體董事的面說不要我的股份？”
柳既明沒說話，但看向他的眼神不言而喻。
“狂妄！”
對小兒子他是訓為主，對大兒子他是勸為主。
“還有你，說了多少遍不要跟那些老東西們硬碰硬，躲不過就先敷衍搪塞過去，一身的臭脾氣，他們還有多少年活頭？你跟他們碰誰更吃虧？”
桌上兄弟倆一副做派，柳宗明吃了一口白米飯，同樣默不作聲。柳既明順手夾了一只蝦，剝開，頓了一下又放回碗裏。擡著手腕看了眼時間，七點了。
柳江林看在眼裏，“怎麽？急著回去？”
柳既明：“沒有。”
柳江林：“宗明有家室的人都不急著回家，你一個單身的男人急什麽？金屋藏嬌了？”
柳江林還不知道他和尤可早就住一起了。他話本意是戳柳既明的，不想歪打正著戳到了柳宗明的心窩子上。
他今晚家裏也沒有人等著，簡黎跟一群朋友出去聚會，在酒吧，有男有女。
她的圈子很鬧騰，他知道，也見過幾回。
“改天把她倆都帶過來，一家吃個團圓飯。”
柳既明放下筷子，漱了個口，淡淡說：“以後再說。”
知道柳既明的脾性，沒拒絕就是有的商量，柳江林也不急著一時。
柳宗明：“我有事想問您，之前您介紹的康覆主任，名片您還留著嗎？”
柳江林托著杯子的手僵住了。
那是他托人多方打聽關系的義肢康覆醫院主任醫師，這幾年醫療方面關於假肢的技術越來越高，柳江林勸過他無數次，柳宗明一身犟骨，他厭惡自己的殘缺又不願意去偽裝健全，寧願被別人指著這副殘破的身子指指點點，也不願聽別人說他有一雙假腿。
“我、我去拿……”柳江林平生第一次說話打結巴，起身的動作快而慌張。
他不知道因為什麽柳宗明轉了念，但這說明他從厭棄自己中走了出來，他想變好。
已經晚上九點，柳既明還在柳宅，這邊離市區近，他去接尤可方便。
他看著手機聊天框置頂那欄，半個小時前發的那句“什麽時候結束我去接你”到現在也沒回覆。
他不再等，直接電話打了過去。
江城晚上的一家夜場酒吧，五彩斑斕的燈光晃的人心跳加速，震耳欲聾的音樂聽得熱血沸騰，舞池裏，男男女女隨鼓點搖擺，胳膊蹭著胳膊，腿蹭著腿，揮汗如雨間，令人興奮的宣洩不盡的多巴胺在持續輸出。
酒吧的一間包廂裏，坐著七八個年輕人，有男有女。
“餵，簡黎你這回帶的朋友不行啊，一杯長島冰茶就醉了。”
簡黎正在搭橋牌，一聽立馬丟了手裏的牌，朝著尤可剛剛坐著的位置去，一看，十分鐘前還興奮的唱歌的人，已經不省人事了。
“誰讓你給她喝酒的？”她一巴掌啪在那男生頭上。憑她這幾天對尤可的了解，典型的乖乖女，酒吧這種地方都是第一次來，別說是喝這麽烈的酒。
男生揉了揉腦袋委屈道：“我沒灌她，是她自己要喝的。”
都是一群一起從小玩大的朋友，也清楚簡黎的暴脾氣。
沙發上，堅硬的靠枕枕的尤可不太舒服，她翻了個身將東西推到地上，嘴裏語囈了一句什麽。
簡黎帶尤可出來玩一玩，沒想到給她整醉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她還不知道尤可住哪裏。
包廂音樂停了，茶幾上手機的鈴聲才被人聽見。
“誰手機在響？”問了一圈都說不是自己的。簡黎翻起屏幕看了眼——柳下惠。
誰叫這麽個名字？她又盯著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姓柳，那不是……頓時，手裏的東西成了燙手的山芋。
柳既明靠在陽臺的窗邊，眉頭緊蹙，打了三次尤可的電話都沒人接。近十二月的天，夜幕中帶著寒氣，天陰著，月光被濃厚的烏雲遮住，無風的夜晚，空氣悶沈沈的。
“餵？”
電話終於打通了，一個女聲卻不是尤可的聲音。
柳繼明靜了一秒問：“尤可呢？”
簡黎對柳既明淺少的印象是那次在江平集團，他一拳打倒了一個兩百斤的壯漢爬不起來，如果他知道她拐了尤可來酒吧，還讓她喝醉了，會不會揍她？
柳既明不是柳宗明，不會縱容她胡鬧，她很慌，於是撒了個謊。
“尤可她在廁所，你是她男朋友吧，她讓我轉達你，她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跟我一起睡，你放心，我明天一早送她回去，就這樣拜拜！”簡黎一口氣說完迅速掛了電話。
柳繼明再打過去，手機已經關了。
他臉色陰沈結冰，尤可不是會不回電話信息讓他擔心的人，這人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他跨了兩步走入客廳，“哥，電腦借我一用。”尤可手機裏有定位，他能查到她的位置。
柳宗明楞了一下，指了指客廳櫃子上的公文包。
他要查尤可的位置很容易。
柳宗明的電腦並沒有派上用場，因為下一秒柳宗明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簡黎：“柳、柳宗明，你知道尤可住哪嗎？”
柳宗明：“尤可？”
他擡頭目光半空中與柳既明撞上，他緊盯著他耳邊的手機，表情看似能吃人。
他不由得拿下手機，開了外音。簡黎的聲音再次傳來，就是剛剛陌生的女聲。
“我帶尤可來酒吧玩，被我朋友灌醉了，剛剛你弟打電話過來，我、我沒敢說實話，你快告訴我尤可住哪，我給她送回去，你弟那麽兇，他不會打我吧。”
柳宗明挑了重點問：“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我不用接，我得看好尤可，她出事我就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住哪兒？”
“不知道，但柳既明就在我旁邊。”
簡黎：“……”
那她是不是死定了。
燈行酒吧門口，一輛普通鋥亮的黑色大眾停在路邊，下來了兩個樣貌出眾的男人，進出的男女們都將視線在他們臉上停留了片刻，是驚艷，在往下看到其中一個坐著輪椅時，目光又帶了些惋惜。
“一起進去？”
柳宗明搖了搖頭，這裏他來過，但沒踏入過，在他第一次知道簡黎在這裏過夜的時候，他有過沖動想抓她出來，最後還是落寞的一個人回去了。婚前她就說過，她是自由的，他沒有資格約束她。
“簡黎心不壞，你進去別嚇她。”他還是替她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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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一家三甲醫院裏，早上八點就人滿為患，柳既明手裏拿著醫生結院單，排著長長的隊伍辦理出院手續。
柳江林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面容消瘦了不少，但目光如炬神采奕奕。
這些小事，本可以安排個助理來做，出院也有人安排。昨晚大兒子打電話告訴他柳既明今天來接他出院，他一晚上都沒睡好，夜裏睜著眼睛在病床上，自嘲了一聲，人老了，心也老了。
變得跟小孩似的易喜易悲。
柳既明系上安全帶，看了眼後視鏡。“回家？”
他搖頭，“去公司看看。”他得先去公司轉一圈，證明他還沒有倒下，警醒那幫人別太猖狂。
“聽說你昨天去公司了？”雖然他住了院，但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公司每天發生什麽事，市值跌了幾個點他都清清楚楚。
柳既明並不想提昨天的事，只是“嗯”了一聲。
父子倆常年感情單薄自然也少話題，唯一能讓柳既明願意開口多說兩句的……
“你年紀也不小了，尤家那女孩，可開竅了？”
能讓柳江林主動提前那個讓他左右瞧不上眼的尤可，也是沒了招了。
“在一起了。”柳既明淡淡說了句，也不算是通知，就像他之前說的他喜歡尤可，不需要柳家任何人同意。
後座沈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消化這幾個難啃的字，半晌，柳江林訕訕說了句：“挺好，那女孩挺好的。”說出來更像是安慰自己的話。
他又嘆了口氣接著道：“比你哥找的強。”
方向盤一轉，車子平緩駛入左前方車道，“柳宗明婚事定了？”
“去年就領證了，婚禮沒辦。”
柳江林想到簡黎便覺得頭疼牙疼胃疼，他以前挑剔尤可，說柳既明怎麽瞧上這麽沒品相的女孩，動不動就打架鬥狠，現在他大兒子又結了個天天不著四六、瘋瘋癲癲連見一面的難的女人。
柳宗明這條件也不是不能找，他是雙腿殘疾，但能力樣貌樣樣不差，他就是不願意找。
柳江林怕他孤獨終老，年輕還有體力，他那副身體老人沒人在身邊照顧怎麽行，護工終究是不貼心的。
所以當大兒子牽著簡黎在他跟前說要結婚，柳江林再不滿意都同意了。
“那丫頭再虎，他身邊也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我是放心了。”
柳既明見過簡黎兩次，不是他偏心自家寶貝，那女孩……一言難盡。
“不見得。”柳既明涼涼的說：“保不齊是折騰還是照顧。”
柳江林眼風掃過他，板著臉，“態度端正點，再怎麽說一個是你哥，一個是你嫂子。”
柳既明沒認可但也沒反駁。他的教養是在望江大院裏尤季青帶出來的，長幼有序是他刻在骨子裏的遵訓。柳既明為什麽心中仇恨很淡，因為有個小女孩，將自己小小身軀裏所有的溫暖、愛憐、心疼都給了他，他也必須騰出心房來愛她。
柳江林覺得自己晚年生活不會如意，兩個不合心意的兒媳婦，一個與他關系疏遠的大兒子，一個感情冷淡的小兒子。
他老來的門口肯定是淒淒青草高，杳杳無人影。
尤可今天一去公司就被前臺告知有客人等著她，她走過去一看，並不相熟。
對方站起來上下左右仔仔細細跟看什麽文物的眼神，看的她有些發毛，不過介於是個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她覺得應該也沒什麽惡意。
尤可禮貌的問她有什麽事，她說是聽過尤可的大名慕名而來。
尤可心中一囧，她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導游，什麽時候出名了？
對方一臉真摯誠懇，與她互留了電話，還訂了她未來兩天的行程。
像這種一對一的導游一般很少有，一是價格高，二是如果對方是個異性無法保障人生安全。
第一個問題在對方從包裏掏了一沓子紅票出來的時候尤可的話就消失嗓子眼裏了，這年頭帶這麽多現金的也是虎，至於人生安全，尤可看著這個跟自己一般高，比自己又沒多二兩肉的女孩……
或許是個孤單的女孩，想找到年紀相仿的一起陪玩聊聊天。
尤可一如每次的旅程般，精心規劃了路線，兩個人一路吃吃喝喝玩玩。
尤可話題一直在景點。
“這條湖晚上可以游船，兩岸燈火通明，能看到似秦淮畫舫的景致。”
“這條街頭有一家酥餅，子孫三代開了六十多年，可以去嘗一嘗。”
“那邊有一座寺廟，是清代乾隆年間所建，裏面還有……”
簡黎敷衍的點著頭，心思卻不在這件事上。
“尤可，你有男朋友嗎？”
“啊？哦有。”
“你男朋友有哥哥嗎？”
“嗯？”
“他對他哥哥是什麽心思？”
尤可：“……”
對這種一對一的VIP客戶，尤可是不能得罪，第一天一頭霧水的帶完，結果第二天又來了，更離譜的是，簡黎沒逛景點，而是帶著尤可去逛街……對，逛街！
幾天相處下來，尤可發現簡黎熱情活潑，可能是在江城沒有一個朋友，總是找著話題跟她聊，喜歡問東問西的好奇心，也沒有什麽壞心思，知道尤可有個弟弟，羨慕到不得了，尤可也喜歡她的率真可愛，兩人相見恨晚般成了好朋友。
柳家大宅裏，父子三人正坐在桌上吃飯，這種場景還是頭一遭。
柳宗明有自己的住處很少回來，柳既明來過這邊的趟數更是屈指可數。
柳江林提了無數回，今晚尤可約了朋友不在家，他才勉強來吃這頓飯。
柳江林放了筷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看著對面食不言的小兒子，“你當著公司全體董事的面說不要我的股份？”
柳既明沒說話，但看向他的眼神不言而喻。
“狂妄！”
對小兒子他是訓為主，對大兒子他是勸為主。
“還有你，說了多少遍不要跟那些老東西們硬碰硬，躲不過就先敷衍搪塞過去，一身的臭脾氣，他們還有多少年活頭？你跟他們碰誰更吃虧？”
桌上兄弟倆一副做派，柳宗明吃了一口白米飯，同樣默不作聲。柳既明順手夾了一只蝦，剝開，頓了一下又放回碗裏。擡著手腕看了眼時間，七點了。
柳江林看在眼裏，“怎麽？急著回去？”
柳既明：“沒有。”
柳江林：“宗明有家室的人都不急著回家，你一個單身的男人急什麽？金屋藏嬌了？”
柳江林還不知道他和尤可早就住一起了。他話本意是戳柳既明的，不想歪打正著戳到了柳宗明的心窩子上。
他今晚家裏也沒有人等著，簡黎跟一群朋友出去聚會，在酒吧，有男有女。
她的圈子很鬧騰，他知道，也見過幾回。
“改天把她倆都帶過來，一家吃個團圓飯。”
柳既明放下筷子，漱了個口，淡淡說：“以後再說。”
知道柳既明的脾性，沒拒絕就是有的商量，柳江林也不急著一時。
柳宗明：“我有事想問您，之前您介紹的康覆主任，名片您還留著嗎？”
柳江林托著杯子的手僵住了。
那是他托人多方打聽關系的義肢康覆醫院主任醫師，這幾年醫療方面關於假肢的技術越來越高，柳江林勸過他無數次，柳宗明一身犟骨，他厭惡自己的殘缺又不願意去偽裝健全，寧願被別人指著這副殘破的身子指指點點，也不願聽別人說他有一雙假腿。
“我、我去拿……”柳江林平生第一次說話打結巴，起身的動作快而慌張。
他不知道因為什麽柳宗明轉了念，但這說明他從厭棄自己中走了出來，他想變好。
已經晚上九點，柳既明還在柳宅，這邊離市區近，他去接尤可方便。
他看著手機聊天框置頂那欄，半個小時前發的那句“什麽時候結束我去接你”到現在也沒回覆。
他不再等，直接電話打了過去。
江城晚上的一家夜場酒吧，五彩斑斕的燈光晃的人心跳加速，震耳欲聾的音樂聽得熱血沸騰，舞池裏，男男女女隨鼓點搖擺，胳膊蹭著胳膊，腿蹭著腿，揮汗如雨間，令人興奮的宣洩不盡的多巴胺在持續輸出。
酒吧的一間包廂裏，坐著七八個年輕人，有男有女。
“餵，簡黎你這回帶的朋友不行啊，一杯長島冰茶就醉了。”
簡黎正在搭橋牌，一聽立馬丟了手裏的牌，朝著尤可剛剛坐著的位置去，一看，十分鐘前還興奮的唱歌的人，已經不省人事了。
“誰讓你給她喝酒的？”她一巴掌啪在那男生頭上。憑她這幾天對尤可的了解，典型的乖乖女，酒吧這種地方都是第一次來，別說是喝這麽烈的酒。
男生揉了揉腦袋委屈道：“我沒灌她，是她自己要喝的。”
都是一群一起從小玩大的朋友，也清楚簡黎的暴脾氣。
沙發上，堅硬的靠枕枕的尤可不太舒服，她翻了個身將東西推到地上，嘴裏語囈了一句什麽。
簡黎帶尤可出來玩一玩，沒想到給她整醉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辦？她還不知道尤可住哪裏。
包廂音樂停了，茶幾上手機的鈴聲才被人聽見。
“誰手機在響？”問了一圈都說不是自己的。簡黎翻起屏幕看了眼——柳下惠。
誰叫這麽個名字？她又盯著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姓柳，那不是……頓時，手裏的東西成了燙手的山芋。
柳既明靠在陽臺的窗邊，眉頭緊蹙，打了三次尤可的電話都沒人接。近十二月的天，夜幕中帶著寒氣，天陰著，月光被濃厚的烏雲遮住，無風的夜晚，空氣悶沈沈的。
“餵？”
電話終於打通了，一個女聲卻不是尤可的聲音。
柳繼明靜了一秒問：“尤可呢？”
簡黎對柳既明淺少的印象是那次在江平集團，他一拳打倒了一個兩百斤的壯漢爬不起來，如果他知道她拐了尤可來酒吧，還讓她喝醉了，會不會揍她？
柳既明不是柳宗明，不會縱容她胡鬧，她很慌，於是撒了個謊。
“尤可她在廁所，你是她男朋友吧，她讓我轉達你，她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跟我一起睡，你放心，我明天一早送她回去，就這樣拜拜！”簡黎一口氣說完迅速掛了電話。
柳繼明再打過去，手機已經關了。
他臉色陰沈結冰，尤可不是會不回電話信息讓他擔心的人，這人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他跨了兩步走入客廳，“哥，電腦借我一用。”尤可手機裏有定位，他能查到她的位置。
柳宗明楞了一下，指了指客廳櫃子上的公文包。
他要查尤可的位置很容易。
柳宗明的電腦並沒有派上用場，因為下一秒柳宗明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簡黎：“柳、柳宗明，你知道尤可住哪嗎？”
柳宗明：“尤可？”
他擡頭目光半空中與柳既明撞上，他緊盯著他耳邊的手機，表情看似能吃人。
他不由得拿下手機，開了外音。簡黎的聲音再次傳來，就是剛剛陌生的女聲。
“我帶尤可來酒吧玩，被我朋友灌醉了，剛剛你弟打電話過來，我、我沒敢說實話，你快告訴我尤可住哪，我給她送回去，你弟那麽兇，他不會打我吧。”
柳宗明挑了重點問：“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我不用接，我得看好尤可，她出事我就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住哪兒？”
“不知道，但柳既明就在我旁邊。”
簡黎：“……”
那她是不是死定了。
燈行酒吧門口，一輛普通鋥亮的黑色大眾停在路邊，下來了兩個樣貌出眾的男人，進出的男女們都將視線在他們臉上停留了片刻，是驚艷，在往下看到其中一個坐著輪椅時，目光又帶了些惋惜。
“一起進去？”
柳宗明搖了搖頭，這裏他來過，但沒踏入過，在他第一次知道簡黎在這裏過夜的時候，他有過沖動想抓她出來，最後還是落寞的一個人回去了。婚前她就說過，她是自由的，他沒有資格約束她。
“簡黎心不壞，你進去別嚇她。”他還是替她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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